深足解散，中超冠军球队为何频频退出足坛？

1月22日，深圳经济明显降温，深足解散消息成为热议话题，这支曾经的中超元年冠军球队在30岁生日前四天轰然倒塌。

个中原因，众人皆知，深足官方声明只是例行公事：俱乐部未能通过2024年职业联赛准入，无法继续征战中国足球职业联赛……沉重的历史债务，让我们难以为继……

就在五天前，1月17日，东北的大连人足球俱乐部也因同样的原因宣布解散，大连人足球俱乐部同样有着中超冠军的血脉，其投资人王健林也是多次夺得澳超联赛冠军的大连万达的老板。

这样，算上2020赛季夺冠后解散的球队，短短20年间，已有3支中国足球顶级联赛冠军球队以解散的方式退出足坛，这在世界足坛绝无仅有。

若将此扩大至所有顶级联赛球队，主动退出的案例已有约20起，仅2020年以来，就有9家中超俱乐部退出，而已经降级中甲的“豪门”广州足球俱乐部，目前正在通过直播带货为解决欠薪问题做最后的努力。

与上述惨淡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，由巨星C罗率领的中超球队于1月21日抵达深圳，受到球迷热烈欢迎，这是C罗近五年来首次访华，他的球队将与上海申花、浙江队进行两场友谊赛。

两周前，曾在英超联赛中与罗纳尔多对决的前中国国脚、国家队主教练李铁出现在电视上，供认了自己在足球场上权钱交易的恶行，其中包括向深圳足球俱乐部行贿，以及俱乐部和球员行贿“买球”的内幕。同时亮相的还有足协的几位前高官，曝光的腐败程度令人震惊。

腐败猖獗、资本崩盘，中国职业足球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。1月22日晚，中国男足将迎来一场争夺亚洲杯参赛资格的生死战。万千球迷最关心的问题是：他们能否从谷底反弹？

这也是中国足球投资者最为关心的问题。

两大“豪门家族”相继陨落

此次相继倒下的大连足球和深圳足球，都曾是中国足球的辉煌旗帜，在中国足球“黄金时代”之前，都曾有过辉煌的历史，进入“黄金时代”之后，同样有着辉煌的历史，在舞台上如此强势，如今双双淡出赛场，实在是太可惜了。

据多方消息透露，深足总负债达数亿元，主要为拖欠工资、供应商货款等，俱乐部曾努力尝试，但最终未能力挽狂澜，在俱乐部正式宣布解散前，一线队多名球员已找到新东家，深足精英队也将由深足接手。

据多名深足球员透露，2022年深足只给球员支付了4个月的工资，截至球队解散，多数球员只拿到了合同工资的三分之一左右，欠薪时间最长的一次已拖欠20个月。

2022年9月24日，在海南海口进行的2022年中国足协超级联赛第17轮补赛中，深圳队0比4不敌山东泰山队。

如今一贫如洗的深足曾经富可敌国，它成立于1994年，最早的投资方是中国平安，后者目前是整个中超联赛的冠名赞助商，已经连续10年冠名。1996年，张海带着健力宝入主深足，掀起了金元足球的第一个高潮。随后，深足陷入了漫长的动荡时期，俱乐部多次易主。

2016年，佳兆业集团如愿收购深圳足球俱乐部，很快加入到“金元足球”的“烧钱”竞争中。当时正是国内房地产黄金时代的巅峰，几乎所有中超、中甲俱乐部都被各路房地产商“抢”了。据媒体报道，过去8年（含中甲时期），佳兆业对深足的投入至少有60亿元，巅峰时期，一个赛季就高价买下了11名外援。

大连人足球俱乐部成立于2009年，2011年大连阿尔滨成功杀入中超，加入“金钱足球”的“淘金团”，不过资本输血未能持续太久，球队于2014年降入中甲，后更名为大连一方，2018赛季重返中超。

2019年4月，王健林宣布大连万达阔别中国足坛20年之后重返中国足坛，同年万达集团接手陷入困境的大连一方，随后王健林为该俱乐部投资数十亿元，然而三年之后，面对复杂的债务关系，王健林与万达未能兑现所有承诺，最终再次分手，大连人也走到了解散的地步。

深圳、大连两队陷入困境，和背后的投资方深陷经营困境有直接关系，佳兆业和万达的主业都是房地产，而中国房地产行业从2019年开始正经历一轮深度调整，两家都深陷其中，深陷泥潭，无法自理。

根据最新财报，截至2023年6月底，佳兆业集团现金（包括限制性现金）及银行存款约45亿元，扣除预售后，其资产负债率升至90%，净负债率升至602%，现金对短期负债率为0.01。同期，佳兆业集团银行计息及其他借款为1179亿元，而其非限制性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仅为14亿元。

财报显示，佳兆业集团早已处于亏损状态，2021年、2022年分别亏损127亿元、130亿元，2023年上半年又亏损约70亿元，失去耐心的外资于2023年7月对佳兆业提起清算申请。由于佳兆业集团的反对，清算申请的听证日期被推迟了三次，目前预定的听证日期是2024年2月6日。

万达这边，同样负债累累的前首富王健林正通过出售资产试图生存。1月下旬，厦门殿前万达广场易手。2023年最后一个月，苏州太仓万达广场、湖州万达广场、广州萝岗万达广场、上海金山万达广场密集出让。短短一年时间，王健林就卖掉了旗下10座万达广场，此外还有万达酒店、万达院线等。

昔日“霸主”靠卖货求生存

老东家接连倒下的寒潮，也让国内足坛又一支昔日“霸主”颤抖起来。在1月17日中国足协公布的第二批清欠俱乐部中，广足原本是俱乐部的一名主力，但后来却以律师身份公开爆料，其经纪人并未收到拖欠的工资，若广州队仍出现在入队名单中，将起诉中国足协。随后，其他几名球员也表示，希望广州队能拿出有诚意的措施，解决欠薪问题。

据媒体报道，目前广州队拖欠工资高达数千万元，由于投资方无力给球队输血，球队日常运营完全靠恒大足校校舍和场地租金维持，然而这部分资金仅够支撑一线球队的开支，根本不足以解决历史欠薪问题。

危机时刻，俱乐部想出了通过直播带货筹款的主意，1月20日、21日连续开通多场“一起应援广州队”的直播，售卖库存球衣、训练服、外套、纪念T恤、明信片，甚至一些生活用品。直播间里发出了一条精选评论：“留给广州队的时间不多了，我们一起努力，共渡难关，广州队不会倒下。”

据统计，20日三场直播总销售额超过200万元，21日则出现下滑，扣除成本后，最终利润远不足以弥补拖欠的工资总额。俱乐部甚至将各种冠军奖杯租借出去筹集资金，其中一家球迷协会就以5万元租用了“超级杯”奖杯。

根据此前公布的财报，2015-2019年该俱乐部净利润分别为亏损9.52亿元、8.12亿元、9.86亿元、18.29亿元、19.4亿元，加上上市前10多亿的亏损，7年亏损额超过76亿元。

据悉，他们仍在与相关球员和教练沟通，希望达成解决方案，暂缓支付欠薪。上周末，广州市相关部门曾讨论过广州队的未来，但截至目前，尚无明确说法。如果一切努力都无法取得“所有拖欠工资已支付完毕”的证明，球队将不得不步省队深圳的后尘，成为第四支解散的顶级联赛冠军球队。夺得中超冠军的9支球队，仅剩5支还活着（山东泰山、长春亚泰、北京国安、上港、武汉三镇）。

足球还能吸引投资吗？

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绝大部分走向衰亡，主要原因是投资者无法续投，俱乐部无法创造收入维持生存。那么，中国足球还能获得资本的青睐吗？

一位一直关注体育产业的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，资本投资足球，只看重直接的经济效益和间接的广告效应，综合考虑两者，短期内答案可能不太乐观，但长期来看，足球还是值得关注的。

从直接经济效益来看，中国足球确实不是一门好生意，自1994年甲A时代开启以来，顶级职业足球联赛并没有诞生出一支真正能盈利的俱乐部，产出和投入严重不匹配。

2019年是“金钱驱动足球”行业退潮的一年，中超联赛出台了大幅工资帽政策。根据中国足协公布的数据，中超俱乐部平均工资支出高达11.779亿元，这还不包括其他经营费用。各俱乐部的收入，以创收能力最强的两家俱乐部北京国安和上海申花为例，媒体估算均有外部收入（包括中超联赛分红+商业赞助+政府资助+球衣广告+门票+周边产品+夺冠）。也就是说，仅工资收入一项，投资方净投入就近10亿元。在“金元足球”金字塔顶端的广州恒大，根据公司财报，2019年成本费用高达28.92亿元，总营收9.48亿元，亏损19.4亿元。

新冠疫情期间情况更加糟糕，2020年年报显示，公司全年亏损12.21亿元，而营业收入才刚刚过亿。据CCTV5《足球之夜》节目报道，2019年至2023年，公司累计支出达13.14亿元。到2022年，中国足协总负债将达到12亿元，比2018年增加7.3亿元。节目评论称，这种收支不平衡，暴露了中国足球职业联赛“伪职业”的本质。

不过，上述专家分析，以上只是账面上的收入和支出，参与足球比赛给公司带来的广告价值、投资足球获得的“衍生商机”等，都未体现在账面上。职业足球作为全球第一大运动，受众群体庞大，球迷黏性高，政府和民众都十分重视，对于投资者而言，若自己支持的球队有正面的形象和不俗的成绩，就能带来巨大的声誉价值。比如去年火爆的贵州“村超联赛”，让当地名声大噪，进一步转化为经济价值，吸引游客和投资。如今足球界的反腐已经很彻底，中国足球的声誉应该已经“见底”了，所以，至少从声誉价值的角度看，此时投资足球，有些像“抄底”。

该专家进一步指出，体育与商业并不能完全划等号，足球也蕴含着一定的社会公益属性，投资足球其实就是履行企业社会责任，而这种责任的履行会给企业带来声誉价值提升的回报。

王健林重回大连足球时曾表示，“中国发展足球无非两个原因，一个是情怀，另一个大概就是人气。目前如果要把它做成一门生意、一个产业，中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，我估计大概需要20年。”“中国足球要像欧洲足球那样成为一个产业，能够产生自己的血液、正常运转，还需要很长的时间。我这次回来做足球，是出于对大连这座城市的情怀。”王健林的说法与前述专家的观点颇为相似。

随着“金钱足球”时代落下帷幕，中国足球正在慢慢回归常态。据《足球报》报道，2024赛季，预计一半中超球队的投入在亿元左右，甚至只有六八千万元。据相关数据显示，2023年中超联赛场均观众人数接近2万人，远超2014赛季之前。其中，北京国安主场观众人数达到45592人，位居亚洲第一。最后他表示，“真心希望深圳足球、中国足球越来越好，也希望更多的有识之士能够携手合作，为深圳足球、中国足球的振兴贡献力量。”这也是社会各界的共同心愿。